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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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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曉白禮的死訊後,晉王頭一次進了白禮住的那間屋子,之前他命垂一線時府上混亂至極,等人發現白禮服藥自盡時,白禮的屍體已冷了。府中上下皆知曉晉王與白禮的關系,不敢隨意處理白禮屍身,管家出來做了主,將白禮厚葬在了郊外。

晉王沒有去看白禮的墓碑,他心裏想著他需要再找一個人來替代白禮,待他在白禮屋子轉完一圈,忽然又沒了這樣的心思。

白禮將他送過的東西整齊的擺了一屋,個個完好如初,仿佛從未被使用過,唯有放在枕側的虎頭面具,邊緣失了顏色。

晉王將白禮住的屋子鎖了起來。

他將為白禮畫的那副畫掛在了自己房間,又讓潛伏在皇帝身邊的人遞了消息上去,說他一生摯愛為他殉情,打擊太大以至於終日裏渾渾噩噩,再提不起對旁人的興趣,算是借白禮的死再替他擋一擋皇帝的下一招。

皇帝雖不信,奈何自己膝下三個兒子已到了奪太子之位的年紀,朝堂之上唇槍舌戰,朝堂之下你來我往,爭得好不熱鬧,只得放下了病怏怏的晉王,轉去平衡自家兒子的紛爭。

晉王疼惜魏應棠與魏應卿這對雙子,但也知帝位之爭足以使最親密的二人橫刀相向,待雙子果真鬥起來,他心中惋惜,卻不阻止。

這一日晉王正坐在庭前閑閑的修剪花枝,庭外張管家匆匆走進,在晉王面前行過一禮,道:“王爺,大皇子那邊出事了。”

晉王斜他一眼,“何事?”

張管家道:“二皇子告發大皇子私通敵國,豢養軍隊,意圖謀反,大皇子被關入天牢了!”

晉王手上力道沒控制住,只聽哢嚓一聲,斷了一根花枝,他細細看了眼落在盆裏的花枝,口中喃喃:“卿兒這盆臟水,可真是潑到點上了。”

皇帝明裏寵愛魏應卿,實際更看好性情溫順的魏應棠,魏應卿原是與三皇子魏應遼鬥得歡,如今能一擊擊垮魏應棠,只怕是察覺到了皇帝的想法,暗地裏早有預謀來對付魏應棠。

天子最為忌諱的莫過於有人覬覦自己的皇位,私通敵國,豢養軍隊,這兩條罪名縱然沒有坐實,魏應棠也會遭皇帝懷疑,如今魏應棠既已被下獄,想來是魏應卿偽造的證據成功蒙過了皇帝的眼,讓他徹底對魏應棠失了心。

晉王閉了閉眼,道:“你準備準備,過幾日,本王要進宮裏走一趟。”

張管家猶疑:“王爺,您這是要救大皇子……”

晉王淡淡一眼掃過,封了張管家的口,後者訕訕的做了個掌嘴的動作,飛快的退了下去。

過了五日,晉王進宮見了皇帝一面,他這些年來托病不出王府,連除夕宮宴都已不參加,已是多年未見自己的兄長,如今一見,皇帝面上幾道紋路深深,已有歲月磋磨之色。

皇帝待晉王好,極大部分是因著晉王那副隨時可能會病倒的身子,對他的威脅遠比其他兄弟要小。可惜如今皇帝被兒子疑似要擁兵造反的事氣昏了頭,對著晉王的態度差了許多。晉王察覺出他的防備,不動聲色的按捺住了要為魏應棠說話的想法,隨口扯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。

皇帝面上笑顏不改,晉王出宮後,坐的馬車卻忽然失了控,兩匹馬狂躁得控制不住,在街道上狂奔了起來。

晉王面色慘白的坐在車廂裏,劇烈的搖晃中車門處的簾子被人撩了開,張管家扒著車門,大聲喊道:“王爺!馬受驚了!”

晉王扶著車壁的手背繃起青筋,嘴唇緊抿,眉眼間盡是烏雲。

張管家還要說話,馬車忽然一斜,整個車廂猛然朝旁一撞,晉王頓時失了平衡,狠狠撞在了車廂上。

他眼前一黑,還來不及從劇痛中坐直身子,只聽兩聲馬嘶,馬車忽然停下,晉王坐立不穩,順著沖力滾了出去。

夜裏,天牢裏來了位特殊的客人。

魏應棠幾乎不知這人是何時站在自己牢門前的,他睡得朦朦朧朧時,聽到有人一聲一聲喊著他的名字,他睜開眼時,就看見自己許久未見的皇叔站在牢門外,面容憔悴。

“皇叔?”魏應卿霎時清醒。

那人卻道:“我非是你皇叔。”

魏應棠一怔。

那人說:“他今日死劫已至,我為延他性命,與他共用一體,前來尋你。”

魏應棠滿眼驚疑:“尋我?”

那人頷首,細想一番,短短幾句將他與晉王之間的因緣說了一遍,最後扶了欄桿,雙眼直直看著魏應棠,低聲道:“他快死了,我要救他。”

魏應棠猶沈浸在自家皇叔居然與男人攪到一處去的震驚中,靜默許久,許是又想起了自己的事,眼中漫上哀愁。

他喃喃:“如何救……”

那人道:“把你的命給他。”

魏應棠沈默一陣:“皇叔可知曉你宿在他身中之事?”

“若他知曉,只怕立刻便要橫刀自刎。”那人眼神幽幽,“我借他身子做出的事,他只會覺得是自己做的。”

魏應棠問:“你取我性命為皇叔續命,皇叔也會認為是他自己所為?”

那人搖頭,“我自然只會讓他知曉我願意讓他知道的事。”

魏應棠想過一想,又問他:“皇叔既然喜歡你,為何還會自殺來糟蹋你附身延他壽命的心意?”

那人雪一樣白的臉上透出了譏諷笑意。

“他怎會喜歡我。”他輕輕答:“他魏錦臨在這世上最最憎恨的人,除了我,還能是誰呢。”

前一世的小徒弟,這一世的晉王,都姓魏名錦臨,上蒼仿佛是在故意戲弄他,才讓這兩個人有了一模一樣的名字。

魏應棠腦袋疼了起來,隱約中他聽那人說:“我可圓你一個心願。”

魏應棠本就是不想活了的。

他喜歡上一個人,想對那人好,可是情勢不允許,如今他被那人害得失了身份地位與寵愛,才知曉那人面上待他和煦如春風,暗地裏早磨好了尖刀。愛而不得,一朝痛失所有,他坐在牢裏,想了許多,想了許久,也想不出自己下一步路還能如何走。

“我要知曉,我與他之間究竟為何才會走到如今的境地。”魏應棠道。

那人想過一想,“我答應你。”

說罷,那人擡了手,一頓,又垂了下去,“你還有一段未完的因緣,待你了了,我再來尋你。”

魏應棠一楞,那人已轉眼消失在了眼前。

又過幾日,宮中擺了太後壽宴,皇帝開恩讓魏應棠暫時出獄替太後賀壽,晉王照例告病不來。魏應棠自下獄後再次見到心儀之人,控制不住的盯著看了許久,才收了視線,安靜退出了宴席。

他到了皇宮深處的望星臺,登上望星臺頂後,就見那人已站在那處,面色比上一回見面時更加難看,似是已半只腳踏入了閻羅殿。

魏應棠走到欄桿邊,望著遠處被風吹拂的竹林,小聲的喊了一個名字。

那人站在他身後,答了句:“他不在此處。”

魏應棠苦笑:“我自是知道。”

那人道:“你會再見到他。”

魏應棠發了陣呆,忽然爬上了欄桿,他站在欄桿上,風吹得他搖搖欲墜,那人靜靜看著,卻連眉眼也不曾松動一分。

魏應棠低頭去看腳下風景,問:“你為皇叔做了這些事,他可會知道?”

那人面上表情不變,眼睛倒暗了,仿佛萬頃燭光忽然湮滅。

魏應棠得了答案,閉了眼。

“動手吧。”

那人走過來,手朝著魏應棠心口處擡起,魏應棠只覺那處一痛,好似瞬間失去了偌大一塊東西一般,身子都變得輕了,風吹起他飄灑開的衣襟,帶著他輕飄飄的落下樓去。

第二日,皇宮中傳出大皇子墜樓身亡的消息時,王府裏昏迷多日的晉王終於睜開了雙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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